当着刘二宝的面,刘兰芝没有对毕忠良扒人衣服发表什么看法,毕竟醒得及时的风天逸险些踹了他个各种意义上的半身不遂。
作为一个合格的好妻子,她第一时间冲上前去,越过了寻求温暖怀抱的毕忠良,握住了扁头口中的陈深的好朋友的小手,关切地问:“山海啊,好好一孩子怎么搞成这样了?”
装晕装睡着了的风天逸还有点懵,愣了一下才毫不犹豫地抬手:“刘二宝撞的。”
刘二宝脸上满是心死之后的宁静。
风天逸可委屈了:“我好端端带人去河上看个夜景,你要跟也随你,但你把我连人带车撞下河是——”眼神一冷:“受了谁的命?”
这还成了他杀人灭口了?毕忠良好不容易缓过痛来:“那也要看是带谁看夜景。”
档案室失窃,柳美娜是第一嫌疑人。
风天逸嗤笑一声:“你提前告诉我这事儿了?”
毕忠良不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,虽然朱海燕把人包得跟金字塔里刚出土似的,但一脚踹出来,他也就知道对方到底伤在哪了。
风天逸动了动耳朵,确认了自己的耳朵没坏,所以毕忠良脑子坏了:“脱裤子?”
是他拿不动鞭子了吗?稍微有点困惑。
意思是这意思,但话一出口,气氛略显古怪。
毕忠良不如不解释:“我要看一下你的腿。”
其他三人一鬼的表情愈发难言,刘二宝也不晓得处座自己买了医疗保险没有,但他琢磨着隔壁那间病房可以收拾收拾用上了。
毕忠良在刘兰芝的注视下继续:“不赶巧,处里出这事的时候,没见着唐队长。”
风天逸终于明白他意思,把伤腿抬起来一晃,斜睨一眼:“那你把今天晚上处里出去打牌跳舞约女人的都叫过来,要脱一起脱。”
毕忠良怎么觉着这场面得进局子?而且打牌跳舞约女人这泛指倒跟特指似的。
“唐队长刚醒就找我们头儿啊?”扁头刚进门就自作聪明地磕了一口深海,竟然也没把牙崩掉。床上的人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会儿,眉梢微挑唇角一勾柔声道:“不找他,找你。”
不知为何,病房里的气温陡然降到了与苏州河平级,扁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
此时,并不知道扁头最终还是逃脱不了成为真正的“扁头”的命运的陈深还在勤勤恳恳开车,后座正是毕忠良满城搜捕的那位。
“不后悔?”火车站的广场已经近在眼前。
柳美娜抱着左轮美滋滋:“我后悔什么呀?”
“你会用枪吗?”陈深看唐山海还不如来个告别吻实在,下一刻冰冷枪口就抵在太阳穴,他下意识踩了刹车,整个人猛地一倾。
柳美娜收了枪,扑哧一下笑出声来:“唐队长说不会也没事儿,唬你这种——”
她扭过脸仍忍俊不禁:“反正够了。”
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中了毕忠良计中计的陈深一时无语凝噎,重新发动了刚熄火的汽车:“你就不能跟你们唐队长学点儿好的?”
柳美娜与有荣焉:“他哪儿都好。”
而且,她也不是没学别的呀。柳美娜眨了眨眼睛道:“陈队长,你真是‘麻雀’啊?”
这比刚才玩枪那一发车祸边缘的横纵跳跃更立竿见影。陈深脸黑得很彻底:“你想不想去让苏队长了解一下你们唐队长的好?”
柳美娜探了头一瞧,后视镜里明晃晃映了一台行动处的篷布大车,老实了。
说实话,陈深被风天逸砸了车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,“归零计划”自己送上门来了能不高兴吗?他立刻停车下去要谈这生意。
对方只抬眼帘撩他一眼:“不如先串个供?你是想当‘麻雀’还是‘熟地黄’同伙?”
“封建复辟,原地登基”这话一点儿没错,别说“唐山海”只是刚从水里爬出来冻坏了脑子给旁边的人披了件湿外套,就算他是断了条腿,估计还能单腿蹦跶起来跟陈深对呛。
不对。陈深俯下身要细看:“你腿怎么了?”
结果对方逮着机会又用枪托给他脑壳来了一下,有恃无恐再带个无法无天。
陈深都被气笑了:“唐大队长,你是不是没有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?”他冷声道:“只要我想,你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毕忠良。”
“我可以给你‘想’的机会。”怕他才怪,一扬下巴连最紧要的咽喉都敢露出来。
陈·疑似国共合作最大功臣·深认了命地开车带柳美娜走的时候,“唐山海”脸上竟然还有些“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”的可惜之色。
这人太绝了。他甚至怀疑对方进了审讯室都敢先下手为强拽着老毕领子揍。
越狼狈越傲气,一身铮铮宁自折。
陈深叹了口气:“你先下车,我拖住他们。”
要是来的是刘二宝好糊弄,苏三省——
那就更好糊弄。他打方向盘从篷布大车前一晃而过,果不其然,一心认定他和唐山海狼狈为奸的苏三省当机立断追了上来。
苏三省谨防追尾,保持车距的同时不断提速,终于把陈深的车逼停在路边。
“陈队长。”他志得意满,“劳你配合一下。”
陈深不止吃过猪肉还天天看猪跑,车窗只放下来一半,赠他一脸樱桃牌香烟味儿:“苏队长怎么在这儿?没去医院看看区长?”
苏三省呛得直咳嗽,眼睛和脸气成一个色:“是处座派我来火车站搜捕——”
“那苏队长去吧。”陈深略显不耐地打断了,“我还有急事,就不跟苏队长闲聊了。”苏三省挡在他车前:“陈队长知道窝藏——”
他反问:“苏队长知道妨碍公务的后果吗?”
不让人好好把话说完果然很快乐,怪不得唐山海次次说到一半就抬手上枪。
苏三省冷笑一声伸手要去拉车门。
陈深也冷下脸:“我车上要是没人呢?”
半个小时以后,妨碍公务致使嫌犯脱逃的苏三省走进审讯室,听见另一个讨人厌的声音懒懒散散问道:“我腿上要是没伤呢?”
审讯室仍然是阴森森的,弥漫着似有似无的血腥味,毕忠良在和空气对峙。
风天逸当病号过分自觉,但当嫌犯就差了不止一点儿意思,怡然自得地歪着坐在老虎凳上,把朱海燕塞的维生素当糖豆吃。
他嫌毕忠良这小破地方无聊,一直在听唐山海说着重庆有哪些个去处好玩,这会儿听见脚步声才腾出空看一眼苏三省,转而不满地朝毕忠良扬了扬下巴:“你怎么不让他脱?”
脱什么?苏三省步子一顿,站在门口一时进退两难,毕忠良回过头喝道:“进来帮忙。”二队的人不用说,一队的人没那胆。
整个行动处跟唐山海自家开的似的,抓个人都鸡飞狗跳,更别提搭把手了。
价开到倾家荡产也没个敢扒唐队长裤子的。
苏三省等这一天等得花谢了又开,管他什么脱不脱直接上手,但风天逸还能把他放在眼里吗?抓了椅背腾身一个横扫千军。
不过刚带伤在行动处来完一场马拉松,这一脚竟然还真让苏三省接住了,他蹙了眉再要去拿鞭子认真打,憋了一肚子气的毕忠良黄雀在后,拽了人脚踝要把病号服往上撸。
跟在后面进来的陈深一懵,良久迟疑道:“老毕,这么审是不是有点过了?”